也不知道马进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。
    总之,鸳鸯再离开是不可能了。也许,从她一进入西厂,雨化田就知道了。
    她沉默地跟着马进良往西厂内走。鸳鸯发觉这一次去的地方和上一次的地方不同,问道:“马大人,督主大人在哪里?”
    马进良道:“姑娘去了,便知道了。”原本马进良对她的态度还算可以,但是这一次却带了怒气一般。鸳鸯心知他这是觉得自己背叛了雨化田——她曾经也为雨化田挨过刀子,可是下一刻,雨化田又是怎么做的?他对她起了杀心呢。她不可能为了雨化田在别人拿刀架着她的脖子的时候,选择抵死顽抗。只能安慰自己,风里刀的确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的……要是一命换一命——他娘的也是命中注定!鸳鸯抿了抿唇,也不再多问。
    去见雨化田的路上,鸳鸯见到了风里刀——她一眼就认出来了。顾少棠嘴里随时会死的人,正春风得意地和她擦肩而过,随后停下脚步,反追了上来,道:“姑娘,真的是你,我们可真是有缘分!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    鸳鸯怔怔然地看着风里刀,心中百味陈杂,道:“……你没事?”
    “我当然没事了!”他的神情不仅仅是没事人的样子,更是喜上眉梢!
    “你可知……有人来救你?”
    “哦,你说她呀!”风里刀挠挠头,眼睛越发亮了,笑道,“我也没想到她会为了我……她也是小题大做,幸好督主大人不见怪。我这便去找她的。”
    鸳鸯一噎,傻傻地看着风里刀。风里刀见鸳鸯这副“痴迷”的模样,害羞道:“对了,还不知姑娘芳名?怎么这么晚了,还来西厂呢?”
    马进良重重一声咳嗽:“姑娘,我们应该走了。督主还在等你呢。”
    听了这话,风里刀也不多问了,作了个揖,风度翩翩地与鸳鸯告辞。鸳鸯却是木然地转过身子,只觉得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。
    第36章
    马进良见风里刀流里流气地走着,转瞬移到了他的面前,这让风里刀吓了一跳:“你做什么?”
    “督主吩咐过,让你把脸蒙上的。”马进良冷冷地说着,“在京城里要是有别人看到了你的样子,我不介意毁了你的容。”
    风里刀立即用一块蒙了脸,道:“我蒙了、蒙了!”
    马进良冷哼一声,心道,这样的人生了和督主一样的脸,真是对督主的侮辱!
    走了一盏茶功夫的路,鸳鸯却觉得眨眼间就到了。
    站在铁门之外,鸳鸯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人的惨叫声。她两腿便发软,磨蹭了许久才在马进良的催促之下,进屋去。这间屋子却似是西厂设的牢狱,每隔五步便有锦衣卫把守。至于两边的墙壁之上则是点着昏暗的油灯。
    鸳鸯屏息走在昏暗的小道上,心却是要跳到嗓子眼一般。
    “鸳鸯姑娘,请。”最后,马进良带她到了一间铁屋子外。适才的惨叫声也愈发的清晰了,鸳鸯晓得这里面必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。她强自镇定了声音,问马进良:“马大人,这里是哪里?”
    马进良道:“督主正在审问犯人,说是既然鸳鸯姑娘也来了,便来这里候着。等会儿和大人一起回府。”在马进良看来,雨化田这话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鸳鸯的怒气。反而,少见的体贴。
    鸳鸯迟疑了一会儿,在马进良又一次催促之下,进铁屋子里去了。
    岂料她一踏进铁屋子,伴随着一道肉被烤熟的“嘶嘶”声,更有一名男子的惨叫,而鼻尖也很快嗅到一些肉类烤熟的味道。鸳鸯双目圆瞪。只见一个八尺大汉手脚皆被铁链锁着,形成一个“大”字,被捆绑在木架上!而一旁面容狰狞的锦衣卫正拿着一块烧红的铁按在男子身上!触目惊心的一幕,让鸳鸯彻底忘记今夕何夕,而一片雪白的脑海里,很快就传达了惊恐的信息!
    她开始浑身打颤,她想往外跑!想离开这里,有多远就跑多远!
    可她的双腿却迈不动,半步都挪不动!
    “过来。”雨化田悠闲地坐在主位上,在这肮脏而黑暗的牢笼之中,他浑身上下仍是那么干净——干净到令人发指!也让人害怕。他说完,便用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看着鸳鸯。鸳鸯像是受了什么蛊惑,又像是害怕到了极点,本能地服从他的命令。
    她慢慢地走向雨化田,站在他面前,也忘记了行礼。雨化田修长而白皙的不见血色的五指弯曲着,用关节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。
    “可知道那人犯了什么错?”雨化田好整以暇地问鸳鸯。鸳鸯已经不敢多看浑身是血的男人一眼。也许是因为疼痛,他已经昏死过了。整个房间里,静的只能听见鸳鸯的呼吸声,并且充斥着血腥和熟肉的味道,这一切都让人觉得窒息。
    鸳鸯牙齿打颤,道:“……奴婢不知。”
    雨化田呵呵一声冷笑,用眼神示意马进良。马进良便道:“鸳鸯姑娘,此人本是我们西厂的人,不过他背叛了督主。”
    鸳鸯立即抬眼,哀求地看着雨化田。雨化田侧过脸,按下鸳鸯的身子,让她蹲在自己的身边,然后,他便可以坐在位置上俯视着鸳鸯。鸳鸯的眼神让雨化田想起狩猎时,即将被自己猎杀的小鹿。多么楚楚可怜。
    他伸出手指在她的眼尾处摸索了一番,随后道:“受伤了?”
    鸳鸯不知他是什么意思。雨化田的手便慢慢下移,隔着衣领摸上鸳鸯的脖子。
    鸳鸯恍然大悟,她琢磨着解释:“大人……奴婢知错了。”
    “何错之有?”雨化田居然开始为她辩解,“顾少棠拿着刀对着你的脖子,要杀了你。你没有武功,身边也没有人保护,为了活命,只能这么做。本督要是你,也会选择活命呀。”
    这话却是将鸳鸯的所有解释都堵住了。
    雨化田说完这句话却不理鸳鸯了,他道:“继续。”
    话音一落,之前拷打那男人的锦衣卫便握拳道:“是!”他提起边上准备好的一桶水,然后直接从那男人的头上泼下去。水中还有冰块——在这样的天气找些雪水和冰块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。男人很快就被冻醒了,而刑罚才刚刚开始……
    雨化田忽然将鸳鸯抱到怀里,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那男人受罚,不让她躲避分毫。
    眼见着那锦衣卫开始将那男人的眼珠子挖出来,鸳鸯再也受不住,一把推开雨化田,从他的怀里摔下来,然后抱着桌脚就开始呕吐……雨化田一挥衣袍,对马进良道:“带她出来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马进良微微皱眉,有时候他觉得督主对鸳鸯姑娘很好,可有时候……马进良虽觉得鸳鸯带着顾少棠来西厂并不好,可是,面对这么狼狈的鸳鸯,他倒是觉得有些无奈了。他倒了一杯清茶给鸳鸯,道:“姑娘,漱漱口出去吧。”
    鸳鸯浑身无力,可一听到能离开这里了,她竟是立即站了起来,虽然跌跌撞撞,却是迅速跑出了这里。马进良只得将水端到外面给鸳鸯。他刚离开牢狱,便见鸳鸯抱着膝盖缩成一团,正放声大哭。
    而她身边正站在一脸不明所以的继学勇……继学勇对马进良挤眉弄眼,想问他鸳鸯到底是怎么了。马进良本想答话,只是很快就见到了雨化田的身影,行礼道:“大人。”
    雨化田轻嗯了一声,瞥了一眼继学勇,道:“区区一个顾少棠,你居然让她进了西厂。哼。传出去了,岂不是我们西厂无人?”
    继学勇本来就是来请罪的,可没想到雨化田先说了。他只得跪下,道:“督主饶命。”
    “自己去领棍子。”雨化田淡淡地说了一声。可继学勇脸色却是白了,要是以往犯了什么错事,督主不会这样惩罚自己。这一顿棍子下来,只怕要一个月起不了床了!
    雨化田走到马进良跟前,将他手里端着的水拿走,然后递到鸳鸯面前,道:“漱口,随本督回府。或者留在这里。”
    鸳鸯愣了许久,也亏得雨化田居然有耐心。她慢慢地伸出手,接过水漱口。雨化田这才别开目光,然后转身离开。鸳鸯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,想起他说的话,心中再是害怕,也只得跟上。
    马进良轻叹了一声,又听继学勇在一边摸着光头,喃喃自语:“督主莫名其妙地抓了一个蒙着脸的江湖人,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把人放了。那女贼抓了也被督主放了……现在怎么又惩罚我了。”
    马进良从他身边经过,道:“今日可是鸳鸯姑娘拦下你的?”
    继学勇一愣,随后想到,之前鸳鸯是有抱着自己的手臂拖延时间的。难道是……继学勇一拍自己的脑门,心里哀嚎,自己当时真的是想把鸳鸯一巴掌拍飞的!马进良难得福至心灵,居然一眼就看穿了继学勇的心思,对继学勇道:“鸳鸯姑娘若是出了个什么意外,就不是领棍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。”
    继学勇咽了一口唾沫,心道,自己还是乖乖去领罚吧。上次还玉势,被督主罚了,伤口还没好呢。没想到……这都什么倒霉事儿啊!尽往自己这里来!
    追上雨化田后,他并没有让鸳鸯坐进自己的马车——因为他闻不得一丝异味。鸳鸯倒是庆幸的,此刻的她宁可走在外面冷冰冰的外面,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坐在马车之内。
    回了厂督府,雨化田又让鸳鸯先去沐浴洗漱。
    鸳鸯道了一声“遵命”立即回自己的屋里去了。
    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,鸳鸯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一般——这一个晚上经历的事情都太可怕了。先是顾少棠拿着刀逼迫自己去西厂,后来……后来的事情更是可怕。鸳鸯闭了闭眼睛,努力不去想它。可越是这样,那一幕幕画面就越发清晰!她想到以后的日子就要和雨化田这样的人绑到一起了,心里升起了一丝绝望……
    她无力地靠着浴桶,只觉得浑身都好难受,不知不觉地竟睡了过去。
    鸳鸯再度醒来,只听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响起:“大人,这位姑娘身子并无大碍,只是受了一些惊吓,又因天寒地冻,得了一些风寒。等下官开些压惊的药,吃了便无事了。”
    鸳鸯很快想起来这声音是上次来给她看病的老太医的声音——因为老太医身上有草药的味道,只要结合起来,就能立即想到。
    可是……鸳鸯记得自己刚刚分明在沐浴,怎么会……她看了看四周,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到雨化田的屋里来了!即便她睡的还是她自己的软榻。而且四肢也有些难受,她动了动身子,很快察觉被子下的自己未着存缕!
    她来不及羞恼,雨化田已然转过屏风进里屋来了。
    “醒了。”雨化田淡淡地开口。鸳鸯下意识地将身子缩了缩,点头道:“多谢大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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