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嘶......唔......”
    听完老娘忧心忡忡的介绍,林清的一双眉头,已经彻底紧锁了起来。
    后世也曾在施工单位呆过,林清当然清楚天域房企最大的问题,那就是空手套,缺现金!
    这种事就是这样,施工现场可能不缺钱,但是甲方这边,却肯定缺钱缺得要命,越大的盘子越麻烦。
    小项目占一两亩地的,最多给他一两百万,可盛昊这项目几十亩地,楼还没盖呢先往里扔两千万,这两千万就打水漂了?
    要知道,当年的房企没有谁能没干活先扔一大笔钱出去的。
    形象出来了,这边拖着施工单位,那边去找银行要贷款,房子卖出去了在用卖房的钱开新项目,这才是房企能不断做大的玩法。
    市值几个亿,可其实真正握在手里的现金,未必就能有市值的百分之一。
    怎么可能把这么大一笔钱,什么不干就交了“保护费”了?
    “嗯......我说韩总,你们盛昊原来都这么窝囊呢么?怎么连个地方县里边的地头蛇都敢敲你们一杠?这盛昊的名头有点惨吧?”
    林清不禁有些狐疑。
    你陆定坤不是“滨海王”么?怎么随便来个人就敢讹你们?
    “这个......唉......”
    只不过,一直听着李梅的叙述,韩凌玥这边也不禁皱紧了眉头,听到林清发问,顿时有些狐疑的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这件事我还真要回去问一下,这张向光以前陆总也总见,不过就是个地方上认识几个人,手底下又有点牲口的土霸王,可现在陆总不在,很多事情我不好直接参与,所以......”
    韩凌玥吞吞吐吐的张了张嘴,话没说得太明,但林清可立刻就了解了对方的意思。
    做地方买卖的,哪有什么文明人?
    张向光在地面上大拿,可陆定坤就是善与了?
    这件事如果陆定坤还在,恐怕几个电话就能彻彻底底的教他做人。
    可问题是,就这么巧,这个时间,他陆定坤不在!
    这事情,顿时就变得复杂多了。
    盛昊本身也并非铁板一块。
    虽然最跳的庞治国挂了,但其他跟陆定坤一起杀出来的老兄弟们,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!
    焦先生跟陆定坤的关系特殊,可以说自己不占股份,就完全是陆定坤的私人助理。
    而除了他,韩凌玥也好,自己老爹也罢,充其量不过是高级的打工者,在盛昊那几个真正的股东眼中,毕竟就是给他们家打工的“外来人”。
    钱哪那么容易好赚?
    韩凌玥是老人,盛昊可以说是在韩凌玥的手上慢慢做大的。
    你能给大家赚钱,大家当然对你就没意见。
    可林忠跃不一样,他可是正正经经的后来人,是陆定坤全凭面子,硬拉进来的一个高管。
    大家明里不说,心里谁不清楚?
    作为房企,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在本地也都有一些关系,内部制定啊,发包回扣啊,自己家里有点亲戚在公司分点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。
    可现在,林忠跃来了,专管的就是生产这一块,这帮老家伙们怎么可能心里没怨言?
    林忠跃也不是刚毕业的菜鸟了,施工这一摊的人情世故当然清楚。
    眼下田江县这项目可以说是他主抓的第一个工程,如果这一炮不打响了,尤其是如果再砸了盛昊的牌子,那他还怎么在公司里面混?
    纯靠儿子的面子,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么?
    可话又说回来,如果这回不抓紧了机会,那林忠跃这辈子,还能有多少这样自我证明的机会?
    还有多少,能够“衣锦还乡”的资格?
    现在的林忠跃,很明显已经彻底被架在这儿了,根本就不可能下得来!
    “嘶......我说韩大姐,这事儿你还是先跟陆总沟通一下吧,我感觉这里面有蹊跷。”
    林清下意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。
    “他张向光又不是傻子,要说要点地钱这本身无可厚非,但一开口就是两千万,而且我老爹谈了一个多月了都没谈下来,这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跟盛昊撕破脸的节奏。
    现在陆总正好不在,他就偏偏这时候出来闹腾,再加上这是我老爹的第一个项目,可以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。
    我总感觉,这一切凑到一起实在是太巧了,我是怕......”
    说到这里,林清的声音微微拉长,却并没有再深入往下说。
    盛昊的股东们到底什么情况,他现在还不敢妄下评判,再加上自己老爹的身份本就敏感,自己实在不好当着韩凌玥说太多。
    “嗯......”
    微微沉吟了片刻,韩凌玥自然明白林清的担忧。
    足足考虑了许久过后,脸色忽然一阵认真。
    “这种事没搞清楚之前没必要跟陆总说,毕竟也算商务上的事,这样,明天我约一下张向光,过去探探他的口风,到底有什么打算总要说清楚。
    我相信,大家出来求财,谁也不是真求气的,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,不论是什么原因,咱们不把他的目的搞清楚就自己乱下判断,最后难受的肯定还是咱们。”
    一提到商业运作,韩凌玥的脑子顿时就陷入到专业思维之中。
    任何谈判,说到最后都是目标博弈,如果你连对方到底想要什么目标都不清楚,那这谈判就永远不可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。
    “哦?你要去么?”
    只不过听到这句话,林清的眉梢一挑,下意识脸色竟有些异样。
    “嗯,是啊,现在盛昊只有我能拿主意,这种事我不去谁去都没什么用。”
    韩凌玥本能的开口回答。
    “嗯......”
    只不过,不置可否的沉吟了良久,林清却忽然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:
    “你不能亲自去,上国之臣可配下国之主,你一个堂堂盛昊的总经理,因为这点事就亲自跑去见他张向光,这不合规矩。
    还有,你别以为这件事就是田江县这一点,估计现在盛昊的那几个老家伙,还有其他地方势力的老大都盯着呢,陆定坤不在,他张向光可是第一个敢捋虎须的家伙。
    这一场盛昊要是光明正大的赢了,那依旧傲视群雄足以服众,可如果败了,恐怕破鼓万人捶,到时候偌大个摊子就要彻底崩溃了!”
    林清这话说得吓人,可道理却毫不夸张。
    陆定坤要上案,要彻底洗白,可哪有那么容易?
    江湖争斗,互相都已经较上了劲,不是你想退就能退出来的,你这边疲相稍露,将要面对的很有可能就是四面八方杀过来的攻伐,避无可避!
    “这......”
    韩凌玥当然深知这其中的道理,可林清如今真的把道理摆在面前,不知为什么,平时思维敏捷,独当一面的韩大经理,心中竟忽然升起一抹无助。
    “可、可是我们等不起啊!”
    韩凌玥的脸上忧柔一闪。
    “现在他张向光等得,我们盛昊却等不得,他那边一圈板房全盖起来也不过几万块钱,还不如我们一天的损失大。
    而如果他们把事情做成,到时候低价再租给一些菜农果贩,老百姓如果再一认那里,以后恐怕我们想翻都未必能翻得过来了。
    这场仗,盛昊没法跟他拖呀......”
    韩凌玥罕见的,竟开始朝林清诉起苦来。
    其实作为一个企业的决策者,韩凌玥一惯杀伐果决,早就养成了遇到一切难题都自己解决的习惯。
    可也许正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分担她的压力,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,当如今,林清忽然在她面前,认认真真的跟她一起探讨问题的时候,几乎是完全出于本能的,韩凌玥竟升起了一抹,希望林清能全部帮她解决掉的“慵懒”思想。
    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,她好像渐渐的,竟对这种情绪,产生了一些上瘾的感觉。
    “嗯......其实谈判,本身就是对各自底牌的试探,比得就是个急不得......”
    脸色也不禁有些无奈,林清知道,当一个人真正需要担负起很多责任的时候,他的行为和判断,往往就没办法按照最理想的状态去运行了。
    “这样吧大姐,你明天给我老爹打个电话,让他来约张向光,地点得咱们定,可以在他田江县,但是不能去他选好的地点,然后......”
    说到这里,仿佛这才又想起了什么,林清忽然抬起头来,望向对面的韩凌玥:
    “对了,你如果要去,你跟谁一起去?怎么保证你的安全?”
    “啊?安、安全?”
    一句话出口,韩凌玥还真是不禁一愣。
    盛昊规矩,韩凌玥不碰江湖事,很多这些地方老大都是陆定坤亲自去见的,就算偶尔带她,那至少也有焦先生,而且前呼后拥都几十名保镖。
    这一次忽然要自己去见,她这才意识到,好像自己还真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。
    “我、我找公司物业的维稳吧,带几个过去......”
    “那都是扯淡!”
    还没等韩凌玥说完,林清实在没好气的一翻白眼:
    “到人家地盘上,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带多少人都没用,你们维稳那帮生瓜蛋子,兴许你自己都未必压得住。
    这样,你明天谁也别带了,带谁我都不放心,他张向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,我跟你过去一趟,只要有我在,量他姓张的也没胆量耍浑!”
    林清这一句话发自肺腑,根本就没经过太多的思考。
    可他没注意到,就在他说出“带谁我都不放心”的时候,韩凌玥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微微一怔,紧接着张了张嘴,眼神之中复杂一闪。
    可直到最后,却还是什么话,都没有再说出来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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