豹奔跑的速度极快,但糖糖在得知俞陵被搭讪后并没有奔跑,因为她觉得不值得,不是俞陵不值得,而是那个对手。
    不用见都知道那个对手不如她,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,她对自己一向充满自信。
    不紧不慢地走到停车棚,正好看到“万年老二”离去的背影,倒是个女孩子,也挺瘦的,不过学校里叫得上名的美女可没有外号叫万年老二的!
    俞陵要去教室,正好和糖糖相向而行,两人的视线早早对上,糖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招呼,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两三步的距离,俞陵主动开口:“病好了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糖糖淡淡地应了一声,四处寻觅包打听的身影。
    她对他有些冷淡,瞧不起对手是一回事,心里不爽又是另一回事,反正她现在不怎么想理俞陵,俞陵也感觉出来了。
    面前的棠宁穿着校服,却带着一股连校服都掩盖不了的凌厉,与昨天的柔弱截然相反。这有点像她原形时的气质,不怒自威,不过她小时候这种凌厉之气绝不会对着他,包括化人以后也是,棠宁看到他就笑,而今天她脸上没有笑容,他感觉有点怪。
    “我先走了。”他看出她有事,便先离开。
    两人的身形短暂交汇又相互错开,糖糖没有跟上去,她不是来找俞陵的,而是包打听。
    站在原地,转了一个身,看着俞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,等待的声音立刻响起——
    “老大,老大,我在这里!”
    包打听时机掌握得非常好,只见一只棕色的狗狗快速跑来,体积不大,原来他变回原形躲在了一排自行车的后面。
    很适合隐藏的体型和颜色,果然是天生吃这口饭的,糖糖心里默想的时间,包打听已经来到她面前,化为人形。
    糖糖也不废话,她只问自己最想知道的,“谁是万年老二?”
    包打听无愧于他的外号,把糖糖问到的、没问到的,都说了。
    万年老二名叫曲莉珈,一直是年级第二名,被俞陵压了一头,所以叫“万年老二”。在包打听那里,每个人都有一个外号,方便传递信息,但外人可不一定知道外号所匹配的人。
    据包打听分析,这个曲莉珈对俞陵的情感十分复杂,除了嫉妒外还要加上讨厌,俞陵是她和年级第一之间绕不过的大山,是以两人唯一的交集是年级榜单上紧挨的名字。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她居然拿着题来请教俞陵,这个举动意味着情感的转变。
    “老大,这很危险啊,女孩子的心思百转千回,她应该是看上你家鱼鳞了,问问题不过是借口!”包打听头头是道地说。
    女孩子的心思糖糖懂,一个聪明而又沉稳的男孩总是讨人喜欢的,尤其俞陵才锋芒毕露,懂得投资的人当然要抓住时机。可这都不是糖糖喜欢俞陵的原因,她认识他,在他孤独弱小的时候,她可以保护他,也可以欺负他,从那时起,她就已经把他归为自己所有。他远离她了,她就哄,用各种物品各种办法,虽然一直没把人哄好,以致成了现在这样,不受控制。
    糖糖抿着嘴,又提出一个问题:“俞陵什么反应?”
    包打听还沉浸在女性心思分析中,棠宁突然问俞陵,他顿了一下,“呃……就回答她问题咯,几分钟就解出来了,万年老二那个佩服,眼神都变了。”
    这个反应和糖糖预估的差不多,虽然包打听没有分析俞陵,但糖糖知道俞陵肯定是内心毫无波澜,脸上没有表情,只顾埋头解题,因此包打听没能分析。
    这点是令人欣慰的,不过糖糖转念一想,她问问题俞陵也会耐心地教,所以这就说明,她和万年老二没有差别!
    瞬间,糖糖心里的火又蹿上去一些,偏偏这时包打听火上浇油,“老大,我相信只要鱼鳞不瞎,选的肯定是你,万年老二是书呆子类型的,哪有你这么……”
    包打听上下打量了棠宁一番,“美”字消失在舌尖,不,不是“美”,而是“火辣”!棠宁眼里冒着火,双手抱胸,整个人透露出“生人勿近”的气息,他再怎么被她的容貌和身材吸引,也不敢靠太近,怕被烧死。
    糖糖冷哼一声,夸赞道:“做得很好,有情况继续汇报,我给你加钱。”
    “好的,好的,谢谢老……”包打听点头哈腰,脸猝不防被棠宁扎成马尾的头发甩到,一阵刺痛。
    摸着脸,包打听望着棠宁离开的背影,感觉心里火辣辣的。
    整个学校只有他知道女大佬在倒追鱼鳞,可这个鱼鳞居然不为所动,真是瞎!
    糖糖了解完一个潜在对手后回到班上,有些不爽,她没有被对手打击到,却被俞陵的态度打击到了。
    她能够想象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,俞陵手里拿着笔,耐心地讲题,时不时停下来问那谁听懂了没有,而那谁是看着题本还是俞陵呢?这就不得而知了。
    糖糖气得咬牙,难道她在俞陵心里就没有一些特别吗?她、不、信!
    墨绿色的工具箱还摆在地上,糖糖都知道自己把它送给俞陵时他会作何反应,肯定是不收,然后说“只是送你回家而已,没做什么,不用了”,之类的。
    连送个礼物都困难!
    该死的俞陵,为什么这么难搞!
    她重重地坐下,看着俞陵,他正在翻课本,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书页,在空中划出一道安静的弧度,而后,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按在书页上,没有用劲,却很牢固。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书上,一点儿也没有分给她。
    “俞陵。”糖糖硬邦邦地叫着,她有股伸手捏住俞陵的下巴,把他的脑袋扭向自己的冲动。
    俞陵不明所以地转向她,目光带着询问。
    沉静如谭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,糖糖心里突然一阵慌乱,“没……”她正想说“没事”,左手无意拉了拉书包,突然滑出两个信封,掉在她的裙摆上。
    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她低头,拿起它们。
    两个非正规信封,一粉一白,形状小巧。信封外没写字,封口处贴了爱心形状的贴纸。
    “情书。”俞陵瞥了一眼棠宁手里的东西,利落地丢下两个字,又转回去看自己的书,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
    糖糖当然知道这是情书,她绝对没有用它们炫耀或者迫使俞陵吃醋的念头,她只是第一次收到情书,有些愣了。以往追求她的人似乎都倾向于当面表白,男孩子嘛,总是想展现自己的气概。可自从上次某个想以强制强的表白者被她打趴下后,就没人敢来找她了。
    情书对她来说还是挺新奇的,糖糖随意撕开信封,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男的用这么少女的颜色,结果第一行四个秀丽的字:俞陵同学。
    妈的!
    居然是给俞陵的情书!怪不得颜色这么粉!分明就是女孩子的风格!
    一定是昨天她和俞陵换位置,那群女的搞错了他们的座位!傻不傻啊,连座位都搞错了还送情书!
    糖糖瞪了俞陵一眼,他的背挺得笔直,依旧在认真地看书。
    凭什么她生气了他还那么淡定?!明明就是他的东西!
    她飞速浏览了一遍内容,然后把信摔到俞陵桌上,“你的!”
    信甩到俞陵手上,挡住了书本,他没有先看信,而是错愕地看了糖糖一眼,似乎是不相信她的话。
    “白纸黑字写着呢!”
    想赖给她,没门!
    糖糖昂着脑袋,等着看俞陵怎么处理它们。
    她并不介意让俞陵看到这些情书,在她看来,情书表白太弱了,它只会显示出表白的人缺乏勇气,结果通常也不会太好,所以这种方法她完全不考虑。
    俞陵也快速浏览了一遍情书的内容,确定它真的是给他的之后,他把信折叠成原样,收回信封里,又把信封放进抽屉。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没有变化,眼睛里也看不出喜悦。
    “还有一封,不看看吗?”糖糖两指捏着另一个白色的信封,在俞陵面前晃荡,“人家辛辛苦苦写的呢。”
    俞陵既不吭声,也不拿信。
    看吧,这就是给俞陵送情书的结果,躺在抽屉里,不能见光。糖糖想自己送画可不能用这么蠢的办法,她要一击即中!
    心头蓦然生出一计,她把白色情书扔进俞陵抽屉里,上课铃声正好响了。
    年轻的美术老师走进班级,随意把手里的材料分成四份,交给第一桌的同学往后传,看来这节课不画画。
    材料传到他们那儿就没了,俞陵起身去多的那组拿,糖糖猛然意识到时机已到,快速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裸背画,撕掉塑料膜,翻开俞陵放在桌子上的美术课本,夹了进去。
    纯情少女人设?
    不好意思,她决定换了。
    人设要随着事情的进展改变,俞陵已经开始放光,请教问题、传递情书的纯情少女多得是,她不能和她们一样。
    她要释放天性,像她爸那样做个霸、道、总、裁!
    看着拿了材料走回座位的俞陵,糖糖勾起一个坏笑。
    “给。”俞陵把材料递给她。
    “谢谢~”
    糖糖很期待俞陵翻开课本的那一刻,外表“普普通通”的课本,不像包装漂亮的情书,看到信封就知道内容,没有惊喜可言。内在“美”才重要,等毫不知情的俞陵打开课本,还能像刚刚收到情书一样淡定?她不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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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俞陵拆开老师分发的材料,他不懂棠宁的心情怎么如此多变,十几分钟前她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,看到他招呼也不打,转眼她又笑眯眯的地盯着他。
    “都拿到彩纸了吗?”老师环顾班级,确认情况后,自己也拆了一包材料,拿出一张,“我们今天要上的是第十三课,折纸的艺术,同学们可以翻开课本第29页,也可以抬头看我折。”
    俞陵习惯性地拿过课本,估计了一下29页所在的位置,一下翻开,可课本里不知道夹了什么,书页从他指间飞快地滑下,直接来到夹着异物的那一页,一个赤裸的女人展现在他面前。
    俞陵愣了,他不懂自己的课本里为什么会多出一张图,而且是尺度如此大的手绘图。
    画中的女人没有脸,只是露出纤细的背影——不,不只是背影!他一眼看到那只浑圆的乳房,下大上小,乳尖微微上翘,给人感觉像欲坠的水滴,沉甸甸的……俞陵的记忆突然被激发,他想起了昨天载棠宁回家时背部的挤压感。
    这应该是一副半成品,俞陵想可能是谁错放在他课本里了,班上谁画画好?他边想边看,从欣赏艺术作品的角度。
    画者从女人的脖颈一直画到了臀部,女人有着饱满的乳房,却很瘦,如果这不是照真人画的,其实有点比例失衡,好像是为了特意博人眼球,才把胸部画大了。
    俞陵从上往下细看,女人单薄的背部有两段深深的凹陷,一条是脊椎,一条是股沟,而二者中间的断节处,被大片花纹覆盖。
    棠宁。
    俞陵立刻认了出来。
    “啪”地一声,课本被合上。
    知道画中是自己熟识的人后,俞陵已经无法单纯地欣赏它了。他脑中不停冒出棠宁赤裸的背,水滴状的乳房,深深的股沟,带颜色的而又立体的,而不是单调的黑白色线条。
    原来她腰上的花纹只有一小块,前几天他已经看到了全貌。
    等等,她给谁露了身体,作画者是谁?
    不,这幅画是棠宁放到他课本里的,不是错放。他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。
    可她为什么要把这样一幅私密的画放进他的课本里?
    难道……
    俞陵的思绪乱了,想的事太多,一件没有考虑清楚,另一件又冒出来。他闭上眼睛,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的声音,直到脑中可以同步想象出老师所说的画面,他重新开始思考。
    棠宁给谁露了身体他无从知晓,但这幅画一定是她放进他课本里的,他确定。
    至于棠宁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?
    这周发生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,周一棠宁捡笔露出了腰,他正好看到;周四棠宁生病,他送她回家,她抱住了他腰,边说难受边哼歌;周五,也就是今天,她把画放进了他课本里。
    这么一想,他想通了,哪有那么多巧合,分明就是——故意的,她对他……
    俞陵转头,看向始作俑者,她正大大方方盯着他看。
    他的推断是对的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糖糖明知故问,对着脸色不怎么好的俞陵微笑,其实她目睹了全过程。他记性那么好,一定知道画上的是谁了吧?
    俞陵的眼里带着些许愤怒,但糖糖一点儿也不怕,她掐了表,俞陵可是整整盯了画五分钟,够仔细了,刚刚看一堆字都没这么久。
    “棠宁,别这样。”俞陵握紧拳头,把视线收了回去。他现在无法注视棠宁,一看到她,他脑中就全是那张画,以及,棠宁赤裸的身体。
    “哪样啊?”糖糖装傻。
    “你懂的。”他说得隐晦,但他知道她明白的,设计了这么多环节的人,怎么可能不明白?
    糖糖倾身凑近俞陵的耳朵,“我、不。”说什么别这样,那他倒是把画还给她啊。
    温热的呼吸喷在俞陵耳朵上,她只回了他两个字,坚定无比,落地有声。
    她就是要喜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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